袁世凯为了登基当皇帝,确实下足了本钱。1915 年12 月11 日上午9 时,中华民国参政院还“假装”地举行了讨论,那结果别说用脑袋,即使是用“口袋”想都知道,参加会议的各省“国民代表”共1993 人,竟一致同意,拥戴袁世凯实行帝制,称“中华帝国”。
当皇帝就得有当皇帝的样子。袁世凯嘴里说花钱要省着点,可是事关登基大典,是否名正言顺,袁世凯为了自己的脸面,不惜支出了2000 万块“叮当”作响的大洋。这笔钱里包括了祭典费、大殿工程费、调度费和接待费等等费用,这些费用多一点,少一点倒也罢了,唯有一样绝不能糊弄,那就是登基必须要穿的龙袍。
根据张伯驹在《袁世凯登极大典之筹备》一文中写道:登极衣冠,则由陶洙设计。冠用平顶,皇帝十二旒、卿九旒、大夫七旒、士五旒。上衣下赏,绣山龙火藻八章。武职仍旧,惟帽章改为双龙,将中嵌红珊瑚,校中嵌蓝宝石,尉中嵌水晶等珠。皇帝军服,左右胸绣双龙。黄龙袍由庶务司长郭葆昌承办,命大栅栏瑞蚨祥制衣,特绣金龙,双目皆嵌以精圆珍珠。
郭葆昌来到了瑞蚨祥,跟孟老板一说情况,随后拿出了一张30万大洋的银票。孟老板看着桌子上的银票,脸上的神色为难。郭葆昌不满意地道:“孟老板,洪宪皇帝登基,普天同庆,你不会说制不出这件龙袍吧?”
孟老板瞧着郭葆昌眼睛里露出的杀气,他忙说:“郭司长请放心,我一定在限期内,制出一件让洪宪皇帝满意的龙袍!”
孟老板送走了郭葆昌,他赶紧出门上了马车,直奔裁缝胡同请李老东去了。清朝鼎盛的时候,皇帝穿的龙袍,需要内务府画师绘制重彩工笔小样,内务府大臣直接审阅后,将批准件送发江宁、苏州、杭州三处织造司分织。后来,清朝逐渐式微,皇帝的龙袍,就多由内务府组织能工巧匠制作了,李老东就是一个制作龙袍的巧手裁缝。
可是李老东现在却恨死了袁世凯。他在内务府上班时,每月有一定的薪俸,袁世凯将清朝皇帝搞退位了,他一下子就失业了。清朝政府卖国不靠谱,李老东丢了饭碗,他不怪袁世凯,可是袁世凯真不是个东西,他竟然打倒了皇帝,自己想当皇帝。李老东的父亲在一个月前,得了一场重病,因为积蓄花光,没钱买药,故此,前几天他父亲去世了。
李老东的儿子李猛子不止一次地说,将来一定要替爷爷报仇。李老东眼睛一瞪说:“袁世凯手里有枪,你没等报仇,就得被他手底下的兵打成筛子了!”
孟老板找到李老东,先拿出了500块大洋,然后一讲给袁世凯绣龙袍的事儿,李猛子第一个反对,可是李老东却接下了这活儿,要知道,李孟子虽然定了亲,可是却没钱下聘礼,人在矮檐下,不能不低头。
孟老板一见李老东答应了自己的邀请,当即用马车,载着他们爷俩回到了瑞蚨祥。李老东先让儿子李猛子用内务府一脉相承的药汁处理一下金线,等金线变得柔软后,他在黄缎子上画上了九条龙形底样,然后瑞蚨祥一百多名绣女,就开始昼夜赶工,绣制龙袍。
(黄金抽成的线,大概37丝,粗细的程度和最细的自动铅笔芯相仿,外行刺绣师可以不经过加工,便开始刺绣,但由于韧度、柔软度等与线有着显著区别,绣时必须非常细心,不然金丝容易变形不说,圆扁不一就会影响整体效果。最后还要用定金线固定。而真正的龙袍刺绣师,必须要用药物处理金丝,处理完的金丝,像线一样柔软。这就是内行和外行的区别)
七天之后,这件龙袍被制成,可是孟老板瞧着龙袍,却一个劲地皱眉头……孟老板来到袁府,袁世凯正在看京剧老生刘鸿声演的名戏《斩黄袍》,果然袁世凯一眼,就发现了龙袍的毛病,这九条金龙,看着张牙舞爪,可是“龙气”太散,显得龙袍缺乏帝王之气。
袁世凯挑出了毛病,这件龙袍只有重做,郭葆昌这次只给了孟老板20万块大洋的银票,并威胁道:“要是再绣的龙袍还不能让洪宪皇帝满意,哼哼,你懂的!……”
袁世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,他竟将这件龙袍送给刘鸿声作戏服,刘鸿声身穿货真价实的龙袍在舞台上亮相,很快就红遍全国。
李老东为了报仇,他画龙的时候,在龙身做了手脚——也就是故意画得不成章法,没想到袁世凯识货,竟戳穿了他的报仇之计。孟老板愁眉苦脸地回到了瑞蚨祥,要知道,做两件龙袍50万大洋,孟老板不赔钱就不错了。孟老板和李家父子一说事情的经过,他又拿出500块大洋,给李家父子当工钱。
李老东知道孟老板人品好,他为了不让其为难,当即拒绝了工钱,又开始仔细地在黄缎子上画样,然后领着绣女们认真地制作龙袍。这次制作的龙袍上面用真金丝绣出了九条庄重典雅的金龙,龙身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珍珠,甚至还有一颗从逊清皇宫“借”来的鸽子蛋大的东珠。
孟老板第二次送龙袍,袁世凯这次一下子就相中了。孟老板从袁府出来回家,为表谢意,宴请李家父子俩,三人吃罢酒席,李家爷俩向孟老板告辞。一路上,李老东连声叹气,很显然,这次没有治到袁世凯,反而让仇人给治了,他的心里岂能好受。
李猛子眨眨眼,低声说:“爹,我爷爷的仇,我帮您给报了!”
李猛子看着父亲狐疑的脸色,他凑到李老东耳边一说情况,李老东抬手就给了李猛子一巴掌,他吼道:“猛子,你糊涂呀,咱们爷俩贱命不值钱,可是我们却不能害孟老板!”
李老东当即领着儿子回到瑞蚨祥,找孟老板请罪。绣女们用真金丝绣龙,必须要用秘制的药水沁泡金丝,使其变软,否则绣女不能干活不说,绣出的成品也会因为金丝发硬,没法穿在身上。
李猛子用药水沁泡金丝的时候,多沁了一个时辰,这样处理过的金丝非常柔软,但却非常不结实,穿在身上,用不一个月,便会全部寸断。孟老板听李老东讲完话,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。
李家父子快意恩仇之后,完全可以远远地离开京城,可是孟老板往哪去,他走了瑞蚨祥怎么办?看着李老东满脸歉意的神色,孟老板忽然将胸脯一挺,担当地道:“袁世凯倒行逆施,人神共愤,你们父子赶快离开京城,塌天的祸事,我一个人顶了!”
可是事实上,袁世凯登大宝,当皇帝那日,却低调地没有穿第二件龙袍……袁世凯当了皇帝后,面对国内外的一致反对,忧愤成疾,很快就病重身亡。死后下葬,就将那件有毛病的龙袍穿走了。
刘鸿声穿着第一件龙袍,只演了几次戏,那些绣着金龙的金丝,便全部崩断,他还以为上天降罪袁世凯,便急忙吩咐徒弟将这件不成样子的龙袍,丢火炉里烧了。
不管怎么处理金丝,金丝是金子这个事儿都不会有变,故此,那个烧龙袍的小伙计,在炉灰里找到了几斤金子,算是发了一笔外财……而孟老板悬在喉咙眼的心,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。
李家父子也发誓,这个吓死人的秘密,即使到死也不会说,如果不是刘鸿声百年之后,他的徒弟一不小心说漏了嘴,袁世凯龙袍背后惊人的秘密,恐怕永远都会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!